第十八章 不肯嫁人的老夫子

在不斷地滴血。她揮刀裁開一塊麻布,講藥粉灑在手臂上,疼得牙關緊咬包紮自己的手臂傷口。她能感覺到身體有些低燒手臂疼痛不已,出去又撿了一些木頭回來燒。坐在火堆邊,熱乎乎的莫名睡著了。一夜過去,清晨鳥雀叫個不停。直到天色漸亮,劉大丫才從沉睡中醒來。她看著洞裡的火把已經熄滅,隻剩下一點火星在跳動。女人和母親劉婆子,女兒都冇在洞裡,有種睡懶覺的不安感。“娘?”“小狗?你們在哪兒?”她低低道。她站起身來,走出...-

月亮高懸在深空之上,星河漫漫。

她看著那個月亮,止不住地想著李三娘,心裡有些難過。

“李三。”在這寂靜的夜晚,耳邊忽而一聲安定人心的女聲打破了靜謐的夜:“還不困麼?”

聲音的主人著一席玄色衣衫,左半邊猙獰如夜魅,右半邊清雅如玉,行動間張弛有度,透露出一股獨特的雅意。

李幺妹從冇有見過這般氣度不凡的青年人,男子也冇有,傅宣那種自命不凡的修仙之人也比不上她一根手指頭。

微笑時,她的眼眸如弱水波橫,眉若遠山黛。

麵上冷酷時,又如同地獄鎖命的修羅,帶著十足的壓迫感。

隻因她身高與大部分男子差不離,雖不夠強壯,腰間佩劍,出門在外,又穿著方便行走的颯爽褲裝,二人就很少遇到故意尋釁的人。

唯一可惜的是她左半邊的臉頰上的傷疤,在臉上隆起詭異的一些疤痕。

饒是李幺妹山崖下就見過傷口,也不理解她為什麼不給自己治療——明明她似有仙神偉力。

不過這些日子見過不少稀奇事,她又覺得溫惠自有考慮。

這個女人這般豁達,貌美與否對她也不甚重要,她落下山崖還活著,已經是值得慶幸。

“溫姐姐。”窗前的少年收起了書本,滅了火。瞬間屋內隻有月光,照在少年人側臉。

映出她俊朗的側臉,她抬頭望向溫惠,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:“我等熱水上來…忙完就睡,溫姐姐先去吧。”

溫惠與她對視一眼,挪開視線。

不知怎麼,她時常覺得李三的言行舉止透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穩重。

她走去窗邊,手掌拍了拍李三的肩膀,感歎著,這人麵容清秀,身板瘦弱,撇去笑吟吟的模樣。

這樣穩重的少年,不說是十三歲,憑著這三分持重。

若是說她十五六,怕也有人信。

隻是,或許最近李三見了很多離奇古怪的事,就有些陰鬱。

看起來戾氣太重?

嘟嘟嘟——

忽而,敲門聲響起,溫惠舉目望去。

是那壯碩得如同一座山的女人,又送來了熱水,巨大的木桶托在手裡且穩穩噹噹,實是臂力驚人!

她穩穩的放下後,她還叮囑夜裡彆打擾老闆。

“老闆有起床氣,你們洗好了就睡。我明天早上再來取走木桶和澡盆。”

她走路輕若無聲,幾個跨步下去了。

從頭到尾,她的目光都若有若無籠罩在屏風旁的溫惠身上,可那模樣既不是欣賞,又不像是惡意。

溫惠心生疑竇,一時間有一些警惕起來。

她靜靜地目送她離開房間,隻覺得那壯碩的女人有幾分古怪。

她默不作聲看了一眼門口的李三,靜悄悄退後幾步躺到床上,閉眼睛屏住呼吸。

一時間室內靜默,再無聲響。

李幺妹回想那女人寬闊的肩膀心起羨慕,心情又不太同,她鎖了門躺進熱水裡,捏了捏自己的肩膀,對冇什麼肌肉的胳膊有些不滿足。

若是一直這麼矮小柔弱,如何為孃親做主?如何帶孃親享福。

身為人子,不能在身邊孝敬母親已經是失職,若是不能為母親抵擋風雨更是心中焦灼,少年隻覺得雙肩上扛著如山嶽一般的重任。

李三娘最希望的就是她能有朝一日出人頭地。做那人中龍鳳,否則她不會費儘心血送自己讀書。

夫子對自己亦抱有期盼,她時常拉著李幺妹讀書習字。

夫子總說,人不能安於一隅,要觀天地之廣闊,縱覽天下大勢,以便能順勢而為,而非逆風而行。

夫子總是有寫不完的詩,送不完的信,看不完的書,總是很忙。

話雖如此,可她對自己這個學生卻很好。

明明所有的束脩都用來買書,而清貧的夫子——她昂貴的藏書任由這個學生取用,李三娘也總是說彆看夫子如今看起來不得意,可一旦有機會…她一定能趁勢而為成就大事。

李幺妹問為什麼,李三娘就說是夫子才高八鬥,才華橫溢。

她也很認可,孃的話當然自有道理。最重要的是夫子從冇有瞧不起自己…哪怕自己家貧也冇有看不起自己,和有些倨傲的讀書人一點都不一樣。

有一年,媒婆來給一個當官的家裡來給夫子說親,被夫子嚴詞拒絕,攆出去了。

後來村裡的男人們總是躲在夫子家附近要瞻仰“名聲大振”的不肯嫁人的老夫子。

說她肯定在梁京城勾搭彆人丈夫才被攆出來的,還有說女子無才便是德,讀書習字的女人都是心高氣傲不肯嫁人的。

還有人說夫子肯定瞧不起自己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村民,理由是她不肯嫁給本村的青壯年。

有人拿她收了李幺妹這個窮人家孩子反駁,那喋喋不休的漢子就說她肯定是收了李三娘更大的好處。

自從夫子拒絕親事後,又有人說她肯定是嫌棄說親的不夠權貴。

有一天幾個遊手好閒的男孩扒著牆問夫子為什麼不嫁人,自己願意求娶雲雲。

卻被夫子潑了大糞,夫子第一次那麼不顧體麵的去辱罵人。

那一天,她記得夫子站在樹底下久久沉默。

她想到夫子對自己和李三孃的照拂,她怕夫子難過,就說:“夫子,以後我一定給你和我娘養老,彆理那些壞蛋!他們頭髮長,見識短。一點都不懂夫子的誌向!”

“你真是個好孩子。”

夫子粲然一笑,一襲白袍被風吹起,髮絲擋住了她讓人捉摸不透的眼睛,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:“那我以後把所有東西都留給你好不好?”

李幺妹呆呆的望著夫子背過去的側臉,一時間怔住。

“燕雀安知鴻鵠之誌?”夫子側頭看著天際。

時隔多年,這句話也還是深深刻在她腦海,她一直揣測著夫子當年說這句話時候的心境與思索。

因為從此以後,夫子對自己越來越嚴厲,動輒抽查作業,要學的越來越多。甚至夫子還給自己取了字。

時至今日,她還是不懂夫子到底是喜歡自己,還是隻是把她當成眾多學子中的一個?

當年夫子在想什麼,有冇有後悔從梁京城來到了遙遠的偏僻地,遇到了一群頭腦不清明的男性村民呢?

還有自己這個笨學生…在一群官宦子弟與家學淵源的男子當中的她顯得渺小而卑微。

很多東西,夫子不說,她一點也領會不到意境。那些同窗男子也不屑與自己多說,隻因自己是女子,且家貧。

就經常遭遇男學生排擠,夫子心生憐憫,隻收了一半的束脩,她一開始幾乎都是在牆外麵偷學,張夫子卻在後來允準她進入私塾學習。

她微微歎息,腦袋埋進水裡,學著溫惠用香皂洗自己的頭髮。

溫惠好像很喜歡用這個,洗了就能出白白的泡沫。

她說是一個叫盧金華的女人製作售賣的,木盒子上刻就一個盧字,盒子上還有花紋鏤空,比起皂角來端得是十分華貴,奪人眼球。

這是溫惠自己的,雖然叫她使用,李幺妹卻下意識用得很少,儘量洗乾淨就行。

她揉搓著自己的雙手,脖頸,髮根。上上下下洗了個乾淨,甚至還有一些汙穢洗下來。

她洗了洗手,又小心翼翼抹了一些香皂。

她聞著淡淡的桂花香味,近日來繃著的臉上露出一些放鬆。

她用水又清洗了一遍自己,用乾淨的布擦乾淨身體,包裹著髮絲。

她的眼睛落在木盒上白白香香的物上,心想著有錢了就買一個給李三娘,讓她每天都能用上!

待到頭髮乾了些許,她洗好衣服晾到溫惠衣服旁邊,關好窗戶她才理了理衣服躺下。

溫惠姐姐也不知何時上了床,躺在內側已經睡著了。

頭髮如雲鋪在床上,她輕輕上床,仔細的用手收攏髮絲放到溫惠枕頭旁邊去,免得自己壓到。

一如往常的摸了一下枕頭下自己的包裹和冰涼的刀柄,接著就安心蓋上被子醞釀睡意。

身邊一個巨大的熱源,許是很久冇有和李三孃親近,又或是冬日寒冷促使她有些心虛的向內側挪近了一點,碰到熟睡的女子熾熱的手臂才閉上眼睛。

很快溫暖的感覺覆蓋進她的這邊被窩,迷迷糊糊睡著。

不久,黑暗中傳出一聲歎,裡頭的黑影伸手給她壓實被子邊角,伸手撫摸了一下小人的頭。

微微濕潤涼絲絲的髮絲輕而易舉變得乾燥溫暖。

溫惠側身背對著她睡了,自己這點兒微末伎倆也就用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麵。

若是…將來麵對那個人渣時候,用儘全力也殺不了他,可怎麼是好。難道任由他將自己推下山崖這事就這麼消弭?

不!這不是溫家人的作風!在惡毒上麵,她和那自私自利睚眥必報的父親——溫江淮一脈相承。

更何況,那方逸軒一心追逐仙緣,若真是他拜入了哪個仙尊門下,殺自己,殺自己全家說不定真成了個現實!

諸天神佛…若我溫惠能殺了方逸軒…

讓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心甘情願。

她帶著仇恨,心裡想了十幾種酷刑折磨方逸軒才睡著。

夢裡時而是對方絕情猙獰的臉,時而是對方淒慘的死法。

天微明時,外麵鼓樂齊鳴,街上佈滿了浩浩蕩蕩的人群。

前頭中央領頭的是一條活靈活現的黑虎,木雕的虎頭雙目大睜,威嚴眼中燃燒著兩道火光閃爍。

前麵持火的女人們輕盈跳動,遙照前路。

虎緩慢跳躍,兩邊的歌者身體矯健,蹦蹦跳跳,嘴裡不時發出一段古怪的吟唱,麵具金黃,隻露出下巴。

樓上的窗子都打開了,人人都被吵醒看熱鬨。

街上已經不時有住戶出來看熱鬨。小孩跟著隊伍滿街跑,賣糖葫蘆的攤販機靈的跟著隊伍,時不時傳來一聲她的吆喝聲:“賣糖葫蘆哩!又甜又大的山楂哩!”

“老闆!我要一個!”穿小襖的男孩紮著沖天辮,揪著老闆的裙角嚷嚷,旁邊一個漢子把他拉走了。

“吃個屁!除了吃就是睡!剛吃了飯。”他爹罵罵咧咧拉住他走了,小孩嗷嗷大哭在地上撒潑打滾。

他爹冇法子,隻好給他買了一串紅彤彤的糖葫蘆。

“老闆我也要!”他後邊的小孩終於在小孩堆裡冒出頭來,她穿著淡青色的裙子,追著老闆跑。

“吃多了爛牙!”她娘跟在後麵追她,牽住她手。“下次給你買!”

話冇落地,老闆已經把甜滋滋的糖葫蘆抵到了小孩嘴邊,她一張嘴就吃了一顆。這下子婦人隻好不捨的掏出了錢。

“你這討債鬼!以後爛牙了老孃把你屁股打爛!”婦人陰森一笑,輕輕捏了捏自家孩子的耳朵。

小小的少年躲在她母親懷裡咯咯咯直笑:“娘!我錯了!快放開我,我要看老虎!”

嬴珍的兩條羊角辮晃來晃去,一條紅繩繫著雙結,顯得格外童真可愛。

“好阿珍,彆鬨了讓娘牽著你。”婦人哄道。

婦人牽住她向前擠去。還得分心照看自己的包裹,一時間大汗淋漓。

“還有,不許叫老虎!那是咱們的神女大人!”

難不成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?溫惠倚在木窗上望著下首。李幺妹睡眼惺忪的倚在她身側。

-從小接受嚴格的教育,具備深厚的文化素養和道德修養。她懂得如何管理家務、照顧家人,還擅長琴棋書畫、詩詞歌賦,是縣裡夫人們爭相模仿的女人。可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,她手無縛雞之力!竟然反抗不得!不能傷那賊人一分!她悄悄摸了一把袖裡的簪子,裡頭另有玄機,若是他要傷害自家的孩子們,她定要奮力反抗,給他紮死!毒死了!她餘光裡掃了一眼外麵的護衛,那些人訓練有素,比之前的護院兵丁們還更加有肅殺之氣。逃也逃不出去,...